
黔东北,连绵起伏的群山犹如翻腾的波浪延伸至天际,一眼望不到尽头。蓝色玉带般的乌江迤逦穿行于群山之间,潋滟的波光如明眸善睐的少女的眼。水为山增添了几分灵秀,山为水铸就了几分雄奇;水用柔媚的身子依恋着山,山用雄健的臂膀环抱着水,就像一对忠贞相爱的情侣,用数百万年的生命诠释着“海枯石烂,永不分离”的爱情真谛。
乌江边有一个叫秀岭寨的村子,距村口约三公里处,矗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山顶上裸露出的大块岩石呈现着暗红色,中间自然裂开了无数条缝,把岩石分成了一个个半圆形的奇特图案。这是一种典型的喀斯特丹霞地貌,但由于半圆形图案远远望去像一片片龙鳞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因此村民们把这座山取名叫龙鳞山,距离龙鳞山不远处有另外一座不知名的山,两山之间形成了一个幽深的峡谷。
这峡谷里原来一片荒凉,乱草丛生,就仿佛是一片被遗忘的世界。可是从2010 年 8 月起,峡谷里却人声鼎沸、红旗招展,大型挖掘机挖个不停,后八轮工程车川流不息,高高的施工塔架直插云霄。山坡上还挂着两幅白色的大型标语,上面用醒目的红字写着:“贵州公路工程集团有限公司向思南人民问好”“建好杭瑞高速公路,勇做开路先锋”。峡谷里的一块平地上,矗立着一排简易板房,乳白色的墙壁、天蓝色的窗户,看上去整洁、美观。房子前面还竖立着一块写着“杭瑞高速公路思南至遵义二标段项目部”字样的蓝色铁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二标段项目部窗明几亮的办公室里,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站在窗户前凝视着外面热火朝天的施工场景,心里感慨万千。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天庭宽阔,精神矍铄,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闪动着睿智的光芒。他就是二标段项目部负责人王天海。
两个月前,他带领工程技术人员乘坐汽车来到施工现场。当二十多位施工人员走下车,用新鲜的眼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时,顿时全傻了眼。施工现场位于一个连鸟都不拉屎的深山沟里,荒无人烟,到处是乱石和半人多高的野草,笼罩着一股萧索的气息,只有一两只觅食的老鹰从山崖上飞过,发出阵阵尖利嘹亮的叫声,划破了山沟里的寂静。周围全是高耸入云的大山,地势陡峭、崎岖难攀,连一条羊肠小道都没有,如何把重达几吨的工程机械运上去?按照施工设计图,高速公路将从龙鳞山三分之一高的部位穿山而过,那里将钻通一条长约 1800 米的隧道;过了龙鳞山,高速公路将沿着山地丘陵行进 5 公里,到达险峻异常的乌江大峡谷。在乌江峡谷上还要修建一座气势磅礴的特大桥,它也是整条高速公路的控制性工程。工期很紧,可从眼前的情景看,施工条件之艰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大家都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像遭霜打过的茄子,纷纷耷拉下了脑袋。
王天海看出了大家低落的情绪,这些施工人员大多是一些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很容易产生情绪波动。他知道要想保证高速公路施工顺利进行,首先要鼓起大家的干劲和信心,于是他拿出以前做思想政治工作锻炼出来的口才,指着远处峡谷中奔腾不息的乌江,激情澎湃地说:“在贵州的大山里修建高速公路确实很难,条件恶劣、技术难度高,是块不好啃的硬骨头。可是再难能难过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吗?前面峡谷里的那条江就是当年红军强渡过的乌江,这是一条永垂青史的河流,它轰鸣的涛声述说着多少气壮山河的故事,那肃穆的青山长眠着多少视死如归的英雄!有这么多革命烈士的英灵在注视着我们、督促着我们,我们绝不能也绝不敢丧失信心做孬种!黔东老区的经济还很落后,老百姓的生活并不富裕,最大的原因就是交通不便。他们望眼欲穿,盼望着修通高速公路,过上更加富裕的日子。正是在老区人民的热情帮助下,我们二标段工地的通电、通水、通讯都已全部完成,简易板房也搭建好了,他们为我们施工创造了良好条件。我们一定要排除万难、勇做开路先锋,修建一条质量过硬的高速公路。这将是我们一生中最值得回忆、最值得自豪的一件事情,任何困难也阻挡不了我们!”
王天海的话让在场的二十多位青年工程技术人员顿时热血沸腾,身上的力量油然而生。他们是贵州公路工程集团有限公司从分公司抽调来的精兵强将,为了黔东北杭瑞高速公路建设而走到了一起,成为同甘共苦的兄弟。未来三年,他们将在这荒凉的深山沟里昼夜奋战,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铸成一条飞越龙鳞山的高速公路巨龙。
施工队员们很快就在简易板房里安营扎寨。由于高速公路将从龙鳞山上穿过,为了把施工设备运到山上,首先需要修建一条从山脚通往山顶的施工便道。王天海带领二十多位青年工程技术人员,顶着灼人的烈日,挥汗如雨地用铲子挖掘泥土、用凿子一寸一寸凿平岩石。队员们的手磨出了血泡,腿上被荆棘划得鲜血淋漓,但没有人叫一声痛。连续奋战了近两个月,他们终于在悬崖峭壁上修出了一条通往龙鳞山山顶的施工便道。一辆辆大型工程车源源不断把施工机械运到山上,拉开了高速公路施工序幕。
不久,高高的塔机已在龙鳞山山顶竖立起来,犹如钢筋铁臂的巨人耸立在苍茫云海间。各项施工任务已全面展开,二标段的施工逐步进入正轨,这让王天海心里充满了欣慰。
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办公室里一位眉清目秀、鼻梁上戴着一副眼镜的年轻小伙子说:“刘剑,龙鳞山隧道施工图绘制好没有?这条隧道关系到咱们二标段能否按照合同工期完成施工任务,必须尽快开工,耽误不得。中铁二局项目部负责人已给我打来了电话,说他们承建的乌江特大桥明天就开始桥墩施工了,要求我们龙鳞山隧道同步进行,这样一旦隧道打通,乌江特大桥的桥墩也基本上修好了,他们就可以马上转入桥梁上部结构施工了。我们的工程不是孤立进行的,还要和兄弟单位做好协调配合。”刘剑是一位助理工程师,他两天前才来到二标段项目部。
“绘制好了,”刘剑点了点头说,“王工,您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他把一幅工程图图纸放到王天海的桌上,慢慢铺开。
王天海伏在桌上仔细看了一遍图纸,脸上露出了赞许之色:“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你父亲是位高级工程师,你也继承了他的才华。很好,就按照这份施工图,明天开始隧道施工。”
“好,只是由于现在各项施工任务都已铺开,工人不足的问题就暴露了出来,工地上急需补充一批劳动力。”
“是啊,是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王天海正在挠头,突然听见门外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五十多岁、手里拿着一根旱烟杆的男人迎面走了过来,他后面还跟着几十个身强力壮的村民。“田支书!”王天海惊喜地喊道,他和田支书在思南县举行的高速公路建设动员大会上见过面,因此互相认识。
田支书呵呵笑着握住了王天海的手,说:“我是来慰问你们的,山里没得哪样好东西,这是刚刚成熟的雪梨果子,请你们品尝品尝!”
村民们提来了满满六篮的雪梨,个个又大又圆,飘溢出诱人的香气。王天海拿起一个雪梨咬了一口,一股甘甜清凉的滋味顿时传遍了全身,味道比蜜还甜,显然这是村民们精心挑选出来的最好的果子。
“怎么样?味道还行吧?”田支书问王天海。
“真甜啊,谢谢乡亲们!”王天海十分感激地说。
“还有一件事,听说你们施工队正需要工人,所以我特意来向你推荐我们村的优质劳动力。他们不仅个个身强力壮,而且都掌握一技之长,你一定用得着。”田支书对王天海说,然后又对村民们使了使眼色。
“我外号叫酸豇豆,是村里的泥瓦匠,以前在广东修过公路,不管是筑路基、搅拌混凝土还是铺沥青,我样样不含糊!”一个瘦精精的村民先站了出来,当仁不让地说。
“我外号叫二锅盖,不仅会使用钻机,还会登记账册,不管多乱多杂的物资,我都可以管理得井井有条,如果弄丢了一件,你把我的脑袋当夜壶使,我绝没二话。”另一个村民也拍了拍胸脯说。
“我叫田二牛,一直在省城的建筑公司上班,不仅熟练掌握建筑技术,还学会了制图,不过水平不高,嘿嘿……”一个村民挠着后脑勺,憨厚地说。
田支书笑眯眯地抽起了旱烟,他对村里这批劳动力的素质一百个放心,甚至有些自豪。他早就盘算着充分利用高速公路建设的机遇,解决村里一些剩余劳动力的就业问题,把村民们介绍到高速公路工地上打工,一个月工资就有四千多块呢,而高速公路一修就是两三年,他们在家门口就可以挣到多少钞票?等高速公路修通后,又可以依托秀岭寨原汁原味的土家风貌发展旅游业,家家户户开农家乐,找钱的机会一大把。
王天海听了高兴地说:“太好了,我们施工队正缺人手呢,你带来的人我全收下了!”他又扭头对工地上一个长着圆脸、头上戴着一顶红色安全帽的小伙子喊道:“张涛,你带这些工人先去登记、办一下手续,明天就安排到工地上班!”
“好嘞——”张涛一溜小跑跑到王天海面前,“这事交给我办,您就放心吧!”他又转头对村民们笑嘻嘻地说:“各位爷们,张涛心里倍儿高兴!毛主席他老人家说;‘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共同的目标走到了一起。’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革命战友了,今后要一起并肩作战,欢迎你们加入二标段!”杭瑞高速公路施工全面铺开了。
五月是黔东北的暴雨季节。一天,刘剑正在工地上指挥工人施工,突然看见天空中乌云翻滚、狂风怒号,不一会儿,峡谷里暗得就像黑夜一般,一道道闪电如飞蛇一般划破了天空,伴随着电闪雷鸣,瓢泼大雨转眼间就像瀑布一样从乌云中倾泻而下。
王天海坐在办公室里,听见豆大的雨点像子弹一样落在塑料房顶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厚厚的雨幕把窗户外面的一切都遮住了,仿佛整个房间都已沉入了海洋之中,呼啸的狂风几乎要把房顶掀翻了。好像天上的一条大河突然间倾倒了下来,具有摧毁一切的威力。过了约有半个小时,雨势小了一些,他悬着的一颗心还没来得及落下,就看见刘剑、张涛、田二牛三个人湿漉漉地跑了进来。
“王工,我们这里是山区,下这么大的雨,很可能会引发山洪,我们得赶紧撤走,否则十分危险!”田二牛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对,王工,我刚才在前面的工地上听见峡谷深处传来了‘轰轰’的声音,好像是水里夹杂着泥土和巨石滚动时发出的声音,太邪门了!”张涛神情惊恐,脸色苍白。
“我们马上撤离!刘剑,你把所有的图纸和文件装好带走,千万不能丢失;张涛,你赶紧通知所有的工人沿着施工便道撤离到半山腰安全地带!”王天海立即下达了指令。
张涛答应了一声,就一头扎进了倾盆大雨中。
刘剑很快就把所有图纸和文件装进了他的皮箱里,他拎着皮箱随着王天海刚走出门,就听见耳边传来了阵阵怪异的声音,仿佛有一条水龙在地面上飞速爬行,地面不断发出剧烈震动和“哗哗”的声音。
王天海的脸瞬间变得像纸一样白!
“山洪!”他还没来得及喊出这两个字,就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因为,他看见一股巨大的洪流裹挟着黄泥、巨石,像飞腾咆哮的水龙从峡谷深处疾驰而来,冲在前面的洪水浪头像小山一样高,犹如恶龙的巨舌,所到之处吞噬一切,势不可挡!
“王工,快跑——”刘剑和田二牛扶着王天海,沿着施工便道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半山腰,然后虚脱地坐在岩石上,气喘吁吁,冷汗淋漓。
张涛通知工人撤离后,正想走,看见身后冲来的洪水离他已不足三十米,吓得他转身就逃,突然从旁边的山坡上冲下来两个人,一把将他拽住,用力推向右边的山坡,其中一个人大喊道:“不要顺着山洪流去的方向跑,赶快爬上山!”张涛定睛一看,说话的是二锅盖,另一个男人是酸豇豆,他连忙抓住山坡上生长着的野草和灌木拼命爬了上去。飞流而来的洪水浪头一下子把二锅盖冲倒,二锅盖被卷入了水中。幸亏酸豇豆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抓住了二锅盖的脚,拼命把他拖上了岸。然后,两个人浑身湿漉漉地也爬上了坡。
“谢谢两位,如果不是你们及时相救,我今天可能要……”张涛心有余悸地坐在山坡上,充满感激地对二锅盖和酸豇豆说。
“说哪样谢谢嘛?你不是说我们是革命战友吗?既然是战友,那就应该生死与共嘛!莫要客气!”酸豇豆拍了拍张涛的肩膀说。
“记住了没得?以后在峡谷里遇到了山洪,不要顺着洪水流去的方向跑,人哪里跑得赢洪水嘛?要赶快往两边的山坡上爬,否则只有死路一条哦!”二锅盖气喘吁吁地说。
其他工人都已安全脱险。向下望去,只见山谷里一片汪洋,来势凶猛的山洪已冲毁了项目部的简易板房,淹没了所有的施工设备。幸好张涛及时通知了工人们撤退,所以没有发生人员伤亡。
“王工,房子没了,道路被冲坏了,施工设备也被冲走了,咱们所有的努力都被洪水全毁了!”刘剑说话声里带着哭音,红红的眼眶里盈满了热泪。
“不要怕,任何困难也阻挡不了我们,等洪水退却后我们就重建二标段项目部!”王天海斩钉截铁地说,眼睛里闪着坚毅的光芒。
洪水退却后,简易板房像发芽的种子一样,又顽强地从深山沟里矗立了起来,面积更加宽阔,外观更加漂亮。山洪虽然能冲毁房屋,却不能摧毁建设者们修建高速公路的决心和意志。他们默默擦干眼泪,在被洪水毁坏的原址上重建起了高速公路二标段项目部,鲜艳的五星红旗依然飘扬在房顶上空。
秋天,万物萧索,曾经郁郁葱葱的青山,也耐不住秋风的侵袭,漫山遍野黄叶飞落,只留下枝头上稀疏的嫩芽。几只山雀在枝杈间瑟缩着身子,偶尔嘁嘁喳喳地悲鸣几声。龙鳞山隧道工程顺利掘进了五百多米,由田二牛、二锅盖、酸豇豆和其他五名工人分成两班开展施工作业。工人中有一个高高壮壮的河南人,名叫陈俊山,为人憨厚,说着一口地道的河南方言,干起活来不要命,是挖隧道的一把好手。
随着隧道向龙鳞山深处延伸,里面呈现出一片喀斯特岩溶地貌,地下水夹带着泥土不断从岩石缝隙里飞溅出来,喷洒在工人们的脸上、身上,他们浑身湿透,像一个个泥猴,脸上分不清哪是汗水、哪是泥水。他们戴着安全帽,帽子上安装着一个探照灯,照着前方的石壁,高高举起轰鸣的钻机,往坚硬的岩石上拼命钻着,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推动着隧道不断向前延伸。
这天,正在隧道里施工的二锅盖突然看见隧道上方的岩石出现了松动的迹象,一些泥土“唰啦啦”地往下掉。他的心里顿时冒起了一股寒气,对正在隧道里施工的田二牛、酸豇豆和陈俊山喊道:“不好了,可能要塌方!快跑!”说完撒腿就跑。
田二牛扭头一看,果然见一些泥土不断往下掉,这正是即将塌方的征兆,前段时间工地上下过十几天的秋绵雨,雨水的长期冲刷极可能引发地质灾害。他连忙扔下手里的钻机,对还在隧道里面埋头苦干的陈俊山喊道:“陈俊山,别干了,快跑!”
陈俊山是第一次来贵州施工,对这种喀斯特石灰岩塌方的征兆一无所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不中,不中,这只是小事哩,不要大惊小怪,否则会耽误工期哩!”
“快走!”田二牛冲过去拉着陈俊山正要往外跑,突然听到“轰隆”一声巨响,隧道顶部的岩石瞬间就坍塌了下来,一块脸盆大小的岩石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他俩砸了过来。危急时分,田二牛用全身的力气把陈俊山推了出去。疾如流星呼啸而来的石头“呯”地砸在田二牛的腿上,只听“咔嚓”一声,田二牛的大腿应声而断,血流不止,痛得他惨叫了一声就昏了过去。接着,“轰隆”几声,坍塌下来的岩石和泥土把隧道一分为二,田二牛被死死地封在了里面。
“田二牛……”陈俊山目眦欲裂,泪如泉涌,一边呼喊着田二牛的名字,一边发疯一样连滚带爬地冲到坍塌的泥土前,用双手拼命地挖掘,很快就把一双手挖得鲜血淋漓,但他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反而越挖越有力。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把田二牛救出来,他是自己的兄弟,绝不能让塌方夺走田二牛的生命!
刘剑和张涛接到二锅盖的报告后,带着六名工人迅速赶来,众人用铲子一起挖掘,很快挖出了一条只能容一个人爬进的洞。陈俊山奋不顾身地爬了进去,把昏迷的田二牛拖了出来。大家看见田二牛的模样,忍不住放声痛哭。只见田二牛奄奄一息,双眼紧闭,浑身是血,大腿上更是血肉模糊,白森森的骨头从肉里露了出来,令人目不忍睹。
“快,快救救田二牛,他还有呼吸!他是我们的兄弟啊——”陈俊山像个孩子一样大叫着,抱着田二牛痛哭流涕。
刘剑和张涛立即抬着田二牛上了汽车,把他送到了县城医院。经过及时抢救,医生们终于把田二牛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然后接上了他的断腿。四个月后,他出院了,但由于大腿已无法完全复原,走路也一瘸一拐的,他再也不能到高速公路工地上干活了。
妻子彩云每天都陪着他坐在家门口的石墩上,望着不远处的山沟里那迎风飘扬的红旗和热火朝天的施工场景,田二牛在心里默默地为工友们加油。刘剑、张涛、二锅盖、酸豇豆、陈俊山……工友们的笑容在他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不断闪现,让他仿佛回到了以前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他们曾经肩并肩、手挽手,在最艰难的日子里、在最危险的时刻,面对重重危机,齐心协力;面对生死抉择,把生的希望留给对方。在流逝的岁月里、在拼打的道路上,没有眼泪、没有誓言,凭着互相关爱、凭着患难与共,结成了亲密无间的兄弟。
工友们经常来看望田二牛,不断给他捎来龙鳞山隧道施工进展的最新消息,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相信高速公路很快就会像彩虹一样从山沟里冉冉升起,那些和工友们一起奋斗的岁月也将永远铭刻在他的记忆深处,成为他生命中最值得回忆的一道风景。
时间一天天过去。秋去冬来,冬去春又归。经过两年多的鏖战,到了 2013 年的春天,二标段的施工任务终于全部完成了。
龙鳞山隧道已经被打通,雄伟的高速公路已经从山谷里冉冉升起,从龙鳞山隧道穿越而过,直达乌江大峡谷。
山崖上的迎春花开了,开得那么绚烂、热烈,把黛色的山崖装点得色彩斑斓,好像一匹五彩缤纷的锦缎铺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上。乌江翻动着喜悦的浪花,一路欢歌地奔流在寂静的山谷中,已经竣工的高速公路犹如一条壮丽的彩虹从乌江上跨过,把大山深处和山外的世界紧紧连在了一起。